五胡十六国略谈 |前燕篇(二)北方诸势力之间的斗争
当时的北方,主要的鲜卑部族有三支:段部鲜卑、宇文鲜卑和慕容鲜卑。慕容部与宇文部素有过节,涉归去世后,慕容廆向晋廷表请讨伐宇文部(《晋书·慕容廆载记》记载:“(慕容廆)父涉归,以全柳城之功,进拜鲜卑单于,迁邑于辽东北,于是渐慕诸夏之风矣。”可知鲜卑慕容部当时是臣服于晋廷的),可晋武帝·司马炎不允许慕容廆出兵宇文部,这致使慕容廆大为愤怒,派兵“入寇辽西,杀略甚众”(《晋书·慕容廆载记》)。
晋武帝立即派遣幽州诸军讨伐慕容廆,两方战于肥如(在今河北卢龙县一带),鲜卑大败。这一仗后,慕容鲜卑复掠昌黎(在今河北省东北部),并在之后的数年中年年如此。
当时,慕容廆不单单只向晋廷北部一带用兵,还重创扶余,威行北方。段部鲜卑见其势力越来越大,害怕为其所吞并,因而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,时时骚扰慕容鲜卑。慕容廆见状只好卑辞厚币(指言辞恭谦,礼物丰厚)以为安抚。
元康四年(294年),慕容廆移居大棘城,“教以农桑,法制同于上国。永宁中,燕垂大水,廆开仓振给,幽方获济。天子闻而嘉之,褒赐命服。”(《晋书·慕容廆载记》)从这段史料中可以看出,虽然之前慕容廆与晋廷还是兵戈相见,而此时,他因为赈济百姓有功,得到了晋廷的嘉奖。
之后,在晋太安至永嘉这数年间,慕容廆连连击败宇文部别帅大素延、附塞鲜卑素连、木津二部。在与素连、木津二部作战时,慕容廆之子慕容翰曾对其说:“求诸侯莫如勤王,自古有为之君靡不杖此以成事业者也。……辽东倾没,垂已二周,中原兵乱,州师屡败,勤王杖义,今其时也。单于宜明九伐之威,救倒悬之命,数连、津之罪,合义兵以诛之。上则兴复辽邦,下则并吞二部,忠义彰于本朝,私利归于我国,此则吾鸿渐之始也,终可以得志于诸侯。”慕容廆深然其言。可以说,慕容翰所制定的这套战略方针是非常合乎时宜的。辽东本处边地,在地理上有割据一方的优势。如今素连、木津为乱,慕容廆出兵伐之,此举是对晋廷的忠诚(“忠义彰于本朝”);所吞并的二部资源可以归己所有(“私利归于我国”),实在是一石二鸟的计略!然而,诸位亦可从中看出,慕容氏已有称霸北土的野心了。
与刘聪、石虎等人不同,慕容廆虽为夷狄之君,但颇有仁主风度。西晋末年,二京倾覆,幽、冀沦陷,慕容廆刑政修明,虚怀引纳,致使流亡士庶多襁负归之。政策上,慕容廆举贤任能,大兴儒学,并命其子慕容皝率宗族子弟一同受业,“廆览政之暇,亲临听之,于是路有颂声,礼让兴矣。”
然而,此时的平州刺史、东夷校尉崔毖自以名望著于当世(崔毖出自清河崔氏,是历史上的著名大族),所以想要召集当地的流亡人士。谁想到居然没有来投奔他!崔毖心想这部分人定是被慕容廆强行扣了下来——怨恨的种子在他心中逐渐发芽,于是乎,他在暗中联络高句丽、宇文鲜卑和段部鲜卑,计划消灭慕容廆,平分其地。
太兴二年(319年),高句丽、段部、宇文部三国联手,对慕容廆施以攻略。三方来势汹汹,慕容廆将如何对敌呢?
对于这场战争,慕容廆一早便看出了其中端倪。他曾说道:“彼信崔毖虚说,邀一时之利,乌合而来耳。既无统一,莫相归伏,吾今破之必矣。然彼军初合,其锋甚锐,幸我速战。若逆击之,落其计矣。靖以待之,必怀疑贰,迭相猜防。一则疑吾与毖谲而覆之,二则自疑三国之中与吾有韩魏之谋者,待其人情沮惑,然后取之必矣。”(《晋书·慕容廆载记》)
慕容廆这一番言语已经明确了他的对敌策略:以智取之,不以力敌——不战而屈人之兵。战争之后的进展也却如慕容廆之所料:三国人马围攻棘城,慕容廆闭门不战,但他却派人送牛酒于宇文部犒劳之,并对外放出消息:“崔毖昨有使至。”这一招成功让其他两国怀疑宇文部与慕容廆是穿一条裤子的,于是高句丽同段部鲜卑纷纷引兵而归,独留宇文部与慕容廆对峙。
宇文部的首领·宇文悉独官对于当时的情况依然报以乐观态度,他对部众说道:“二国虽归,吾当独兼其国,何用人为!”宇文氏士卒数十万,连营四十里(《通鉴》说法。《晋书》称“连营三十里”)。宇文部首领·悉独官自恃兵马众多,不设备,终为慕容廆所败,悉独官仅以身免。
此时,三国连兵伐廆的始作俑者崔毖眼见大势已去,心想战争一结束,自己一定会遭到慕容廆的清算,便让他的侄子崔焘前往慕容廆处,假装祝贺他大获全胜。崔焘至棘城的时候,恰好高句丽、宇文部、段部这三国派来同慕容廆请和的使者也在城中。三国使者皆曰:“非我本意,崔平州教我耳。”
慕容廆见崔焘也来了,就诘问他道:“汝叔父教三国灭我,何以诈来贺我?”崔焘见慕容部兵马雄壮,心内恐惧,表示服罪。慕容廆让崔焘回去转告崔毖:“降者上策,走者下策也。”崔毖之后与数十骑弃家奔于高句丽,其余众悉降于廆。
太宁元年(323年),后赵·石勒遣使结好于慕容廆。慕容廆拒之,并将石勒的使者送往建康(东晋首府)。
慕容廆曾言:“狱者,人命之所悬也,不可以不慎。贤人君子,国家之基也,不可以不敬。稼穑者,国之本也,不可以不急。酒色便佞,乱德之甚也,不可以不戒。”并著《家令》数千言,以申其旨。
咸和八年(333年),慕容廆去世,享年六十五岁,在位四十九年。笔者翻看《晋书》,读到“石勒遣使通好,廆距之,送其使于建康”、以及慕容廆给陶侃写的两封信时,颇感慕容廆忠于晋朝之心。
在乱世里,只要有利可图,敌亦可化为友;无利可图,友亦可化为敌。因为这是一个“务权诈而薄儒雅,重干戈而轻俎豆”的时代。高句丽、宇文鲜卑、段部鲜卑三国伐廆,虽说是受崔毖的挑唆,但其目的还是在于瓜分慕容廆的领地。等到作战失败后,三国的使者纷纷将责任推到崔毖头上。笔者认为,此时在三国使者的心中应该是存在着这么一种想法的:只要求和能够成功,脸,是完全可以不要的!
慕容廆在十六国时期算是一位颇为贤明的君主,重视农业、重视儒学,举贤任能,广纳英俊,为日后所建立的燕政权能够问鼎中原打下了非常扎实的基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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