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胡十六国略谈 | 后赵篇（七）后赵与燕、晋、凉的战争
十六国时期是个盛产暴君的时代：汉有刘聪、前秦有苻生、夏有赫连勃勃，然后赵石虎为其中最者。
石虎当国，极尽暴君之所为：大兴土木，作太武殿于襄国，造东、西宫于邺城，简选民间美女以充宫实。百役并兴，民不堪其苦。（《晋书》、《魏书》均有详细记载）
后赵靠石勒先前的经营，在北方的势力颇具规模。石虎僭位，虽统治昏暴，然后赵的兵力尚强，虎又志在黩武，用兵不息，征战连年。
晋咸康四年（338年），后赵与燕王·慕容皝（读作“晃”）大战了一场。
慕容皝是慕容廆（读作“伟”）之子，鲜卑族。鲜卑慕容氏居于辽东一带，常与当地的宇文氏、段氏屡有兵争。咸康三年（337年），辽东·段辽数侵后赵的边界。燕王·慕容皝遣宋回称藩于石虎，并称将帅国中之众会后赵之师，共讨段辽，石虎大悦。
次年（即338年），后赵将·支雄长驱入蓟（在今天津市北部），段辽所署的渔阳（在今北京市密云县西南）、上谷（在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）、代郡（在今河北省蔚县代王城）守相皆降，后赵前后取四十余城。段辽不敢复战，弃令支（在今迁安、迁西和滦县北部地区），奔密云山（在今河北省密云县南部）。
石虎派部将郭太、麻秋帅轻骑二万追击段辽，至密云山，获辽母妻，斩首三千级，段辽单骑逃脱。
对段辽的这一仗，石虎大胜。而先前相约前来会师共讨段辽的慕容皝并未履行承诺，石虎对此深为不满，欲伐慕容。慕容皝得知这个消息后，严兵设备。之后，石虎起戎卒数十万伐燕，燕人震恐。
后赵兵马一路势如破竹，直逼棘城（燕政权的第一个都城，在今辽宁省义县西北），慕容皝欲出逃，慕舆根劝道：“赵强我弱，大王一举足则赵之气势遂成，使赵人收略国民，兵强谷足，不可复敌。窃意赵人正欲大王如此耳，奈何入其计中乎？今固守坚城，其势百倍，纵其急攻，犹足支持，观形察变，间出求利。如事之不济，不失于走，奈何望风委去，为必亡之理乎！”慕容皝乃止，然犹惧形于色。然后，玄菟太守·刘佩对慕容皝说道：“今强寇在外，众心恟惧，事之安危，系于一人。大王此际无所推委，当自强以厉将士，不宜示弱。事急矣，臣请出击之，纵无大捷，足以安众。”于是，刘佩率领敢死数百骑出冲后赵兵，所向披靡，斩获而还，燕军士气倍增。（《资治通鉴·晋纪十八》）
这一场胜利似乎坚定了慕容皝抗击石虎的想法，于是他问计于封弈，封弈对慕容皝说：“石虎凶虐已甚，民神共疾，祸败之至，其何日之有！今空国远来，攻守势异，戎马虽强，无能为患；顿兵积日，衅隙自生，但坚守以俟之耳。”皝意乃安。之后有人劝说慕容皝投降，皝坚定的说道：“孤方取天下，何谓降也！”（《资治通鉴·晋纪十八》）
靠着慕舆根等人的昼夜力战，后赵军马围城十余日不能克，只得引退。慕容皝遣其子慕容恪帅两千骑追击后赵兵马，赵兵大败，斩获三万余级。
这年十二月，段辽自密云山遣使欲降后赵。结果中道而悔，复遣使求降于燕。
石虎派麻秋帅众三万迎段辽，诫之曰：“受降如受敌，不可轻也！”（《资治通鉴·晋纪十八》）
此时，慕容皝刚好也派出人马来迎段辽。而段辽已经决定归附于慕容皝，所以辽密与燕军谋划击退后赵兵马。慕容皝派慕容恪领精骑七千伏于密云山，大败麻秋于三藏口（在
今河北省承德市北高寺台附近），死者十六七，麻秋步行得免。
石虎闻麻秋败，大怒，削秋官爵。
这一场燕、赵大战，石虎一败再败，而慕容皝则坐定了其辽东霸主的地位。
以后赵兵力之强，足令慕容皝为之色变。但就将佐而言，麻秋之流绝不是慕容恪的对手。皝帐下又有慕舆根、刘佩、封弈等一班臣子，众志成城，终于坚定了慕容皝抗赵的信念。
石虎在东北吃了败仗，可他的穷兵黩武却并未就此停止。
晋咸康五年（339年），晋廷的庾亮以石勒方死，欲出兵北伐，收复失地。王导与亮意同，郗鉴以资用未备，不可大举。蔡谟也不赞成庾亮北伐，认为“贼假息之命垂尽，而豺狼之力尚强；宜抗威以待时”，“苏峻之强，不及季龙，沔水之险，不及大江”，“ 弃江远进，以我所短击彼所长，惧非庙胜之算”（《晋书·蔡谟传》）。
之后庾亮迁镇武昌，使毛宝、樊峻戍邾城，做好了军事上的部署。石虎得知这个消息后大怒，以夔安为大都督，帅石鉴、石闵、李农、张貉、李菟等五将军、兵五万人大举来攻，寇荆、扬北部，另有二万骑的部队攻打邾城。毛宝求救于庾亮，亮以城固，未能及时遣兵来援。（事在此年八月）
这年九月，石闵败晋兵于沔阴，杀将军蔡怀；夔安、李农陷沔南；朱保败晋兵于白石，杀郑豹等五将军；张貉陷邾城，死者六千人，毛宝、樊峻突围出走，赴江溺死。夔安进据胡亭，寇江夏；义阳将军·黄冲、义阳太守·郑进皆降于后赵。夔安进围石城，竟陵太守·李阳拒战，击败夔安，斩首五千馀级，安乃退。后赵军遂掠汉东，拥七千馀户迁于幽、冀。（《资治通鉴·晋纪十八》）
邾城陷落，北伐之梦就此落空，庾亮“忧慨发疾”，于次年病逝。
石虎于此战击败东晋，颇自满。咸康六年（340年）三月，虎写信给巴蜀一带的成汉政权之主·李寿，欲与之连兵入寇东晋，相约事成之后中分江南。李寿听从大臣解思明、龚壮的谏言，未从石虎之意。
同年，前凉的张骏遣别驾·马诜入贡于后赵，石虎初悦，见其表辞意傲慢，大怒，欲斩诜。侍中·石璞谏曰：“今国家所当先除者，遗晋也。河西僻陋，不足为意。今斩马诜，必征张骏，则兵力分而为二，建康复延数年之命矣。”石虎闻言，觉得有理，遂放马诜一条生路。
然后赵与前凉难免一战。
前凉的势力在张骏时代达到鼎盛，史称“骏尽有陇西之地，士马强盛，虽称臣于晋，而不行中兴正朔。舞六佾，建豹尾，所置官僚府寺拟于王者，而微异其名”（《晋书·张骏传》）。
张骏死后，其子张重华嗣位。永和二年（346年），后赵将领·王擢进攻前凉。后赵的凉州刺史·麻秋、将军·孙伏都攻金城，金城太守·张冲请降，凉州震动。重华悉发境内兵，使征南将军·裴恒将之以御后赵。恒壁于广武，久而不战。
后赵大举来犯，令前凉政权深为震恐。凉州司马·张耽对张重华说：“国之存亡在兵，兵之胜败在将。今议者举将，多推宿旧。夫韩信之举，非旧德也。盖明主之举，举无常人，才之所堪，则授以大事。今强寇在境，诸将不进，人情危惧。主簿谢艾，兼资文武，可用以御赵。”（《资治通鉴·晋纪十九》）
张重华于是召来谢艾，问以方略。谢艾说道：“昔耿弇不欲以贼遗君父，黄权愿以万人当寇。乞假臣兵七千，为殿下吞王擢、麻秋等。”（《晋书·张重华传》）重华大悦，拜艾中坚将军，给步骑五千，使击麻秋。谢艾引兵出振武，进与后赵军战，大破之，斩首五千级，麻秋退保金城。
永和三年（347年），麻秋再攻前凉，石虎以中书监·石宁为征西将军，帅并、司两州兵马二万馀人为麻秋等军的后继。前凉将·宋秦等帅户二万降于后赵。张重华再度请谢艾帅军三万抵抗后赵。
谢艾出征时，身坐轺车（指由一匹马拉的轻便小车），头戴白色冠帽，一副儒将姿态。麻秋在远处望见前凉人马，见谢艾这幅打扮，怒曰：“艾年少书生，冠服如此，轻我也”。于是命令黑槊龙骧三千人前往击之。谢艾左右之人见状大惊失色，纷纷劝他下车骑马。谢艾不从，乃下车，踞胡床（指坐在马扎上。胡床就是一种类似马扎的折叠坐具），四下里指挥部署。后赵兵马见谢艾这般姿态，以为有伏兵，惧不敢进。前凉将·张瑁自间道引兵截击后赵军的后方，赵军只得退去，谢艾乘势进击，大破之，斩其将杜勋、汲鱼，获首虏一万三千级，麻秋大败，单马奔大夏。
这年五月，麻秋与石宁再度帅众十二万，与刘宁、王擢等将进犯前凉，姑臧大震。张重华打算亲自出马对付后赵军，谢艾固谏。别驾从事·索遐曰：“君者，一国之镇，不可轻动”。于是，只得再度请谢艾出马，帅步骑二万抵御后赵。
七月，石虎遣征西将军·孙伏都、将军·刘浑帅步骑二万会麻秋军，共击张重华。谢艾军于神鸟（地名），王擢与艾前锋战，败走，退还河南。八月，谢艾进击麻秋，大破之，麻秋遁归金城。石虎听闻攻打前凉的部队连连败北，叹曰：“吾以偏师定九州，今以九州之力困于枹罕。彼有人焉，未可图也！”（《资治通鉴·晋纪十九》）
石虎三打前凉，都未能如意。他所谓的“彼有人焉，未可图也”，这个人指的就是谢艾。
后赵大军攻来，前凉方面往往都是“震动”、“大震”，以后赵兵力之强，足使前凉畏惧。然三次来犯，无功而返，皆因谢艾之力。谢艾能在敌我兵力极为悬殊的情况下连败后赵，使石虎吞并凉州的野心彻底破碎，打得麻秋等一干将领狼狈逃窜，足见其卓越的军事才华。
以儒将之姿而拒大敌者，则前有陆逊，后有韦睿，皆谢艾之俦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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