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胡十六国略谈 | 汉国篇(一)匈奴的崛起
在正文开始之前,笔者想先说两句题外话。
首先要向各位读者道一声歉!笔者的连载自十月中旬以后断了两月有余。期间由于工作以及生活的缘故,导致笔者无暇顾及历史的整理和写作。十二月初,鲁速君跟我说不少朋友在等着《十六国略谈》的更新。闻之此事,令我感动不已。因为是第一次尝试着写历史,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,实在是一件令我振奋不已的事情。也因此坚定了我继续写下去的心!
按照之前的内容,笔者此回应该接着《前燕篇》往后写(即开讲前秦的历史),为何却要调转马头,写起刘渊的汉政权呢?笔者翻看之前的资料,发现《十六国略谈》是从《前赵篇》开始的,第一件谈的事情是靳准之乱。然而,刘渊作为十六国的始作俑者,实在是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。所以,笔者决定把之前已经完成的《汉国篇》拿出来,分享给各位,也算是给先前的内容做一个补充。
题外话就到这儿吧。再次感谢读者们对我的支持!在此由衷的说一句:让你们久等了!我南霁云又回来了!
引用《前赵篇》的开头,开始《汉国篇》的内容:
五胡十六国,上承西晋,与东晋历史同时发展,下启南北朝。从刘渊占据离石(今山西省西部),建立“汉”政权开始算起,约有一百三十六年历史。因为在此时期较为活跃的少数民族有五个,分别为:匈奴、鲜卑、羯、羌、氐;相继出现的政权约有十六个,所以统称之为“五胡十六国”。
五胡的兴起,可归结为中原晋朝内部的混乱引来了外部势力的侵入,“内难兴于戚属,外祸结于藩维”(《魏书·列传第八十三》)。晋室当时的内讧,后世称之为“八王之乱”。这场内讧历时十六年,始自汝南,终于东海。
“八王之乱”期间国政黑暗,政治迫害此起彼伏,国势大衰。而此刻,外族的兵马已经蠢蠢欲动。
首当其冲者便是匈奴人——刘渊。
刘渊字元海,是新兴匈奴人。著名的匈奴单于——冒顿(读作“默独”)的后人。刘渊之父乃是匈奴的左贤王,名叫刘豹。关于刘渊的出世,史书中记载有这样一个故事:说刘豹的妻子呼延氏,曾去龙门祈祷,期望上天可以赐给她一个儿子。此时,有一条头上长着两只角的鱼游到呼延氏面前(龙门内应该有一个水池),过了好一会儿才游走。当天夜里,呼延氏做了一个梦,梦见白天所见的那条鱼化为人形,左手中拿着一样东西,大约有半个鸡蛋那么大,闪闪发光。他对呼延氏说:“此是日精,服之生贵子。”第二天醒来后,呼延氏把这个梦告诉刘豹。刘豹认为这是一个“吉徵”。十三个月后,刘渊出世了(约在曹魏嘉平年间,即公元249年至254年之间)。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
奇人诞生,必有异兆。刘渊的降世亦是如此。长大后的刘渊非常好学。他拜上党崔游为师,学习《毛诗》、《京氏易》以及《马氏尚书》,但他最喜欢读的书乃是《春秋左氏传》和《孙吴兵法》。其他如“史、汉、诸子,无不综览。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。
钱穆先生在其著作《国史大纲》中曾提到“诸胡中匈奴得汉化最早”,“故匈奴最先起”(《国史大纲·第四编·第十五章》)。刘渊极其子刘聪等人皆染汉学。不但习文,其武艺也同样了得。刘渊“猿臂善射,膂力过人”,“妙绝于众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。
当时的太原王浑、上党李憙都极力推崇刘渊的才能。王浑更是将刘渊推荐给晋武帝司马炎。王浑之子王济亦对晋武帝说道:“陛下若任之以东南之事,吴会不足平也(当时孙吴政权尚在)。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晋武帝点头称善。
可孔恂、杨珧则认为“元海之才,当今懼无其比。陛下若轻其众,不足以成事;若假之威权,平吴之后,恐其不复北渡也。”之后更是一语诛心,提出“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。晋武帝闻之默然。
孔、杨二人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的。依刘渊的能力,加之些许野心,割据一方的事情极有可能发生。而且当时正处于晋、吴两国对峙期,汉末以来的诸侯割据局面方才收场,人们对于乱世的忧虑心理还未被彻底消除。
而当时的凉州,正为鲜卑人秃发树机能所攻陷。
树机能强极一时,连连击败数名晋将,一度将晋廷逼上绝路。李憙曾向晋武帝举荐刘渊。认为若“假刘渊一将军之号,使将之而西,树机能之首可指日而枭也。”孔恂则极力劝阻,认为“渊果枭树机能,则凉州之患方更深耳。”(《资治通鉴·晋纪二》)此事只好作罢。
日后,王弥离开洛阳,刘渊于九曲之滨为王弥饯行。临行时,刘渊曾流着泪对王弥说:“王浑、李憙以乡曲见知,每相称达,谗间因之而进,深非吾愿,适足为害。吾本无宦情,惟足下明之。恐死洛阳,永与子别。”“因慷慨歔欷,纵酒长啸,声调亮然,坐者为之流涕。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
读到此处,不免让人有些同情刘渊的处境。可是世事难料,“蛟龙得云雨,终非池中之物也”。不久之后,孔恂、杨珧以及司马攸(曾对晋武帝说:“陛下不除刘元海,臣恐并州不得久宁)等人所有的担心和焦虑全部都化为了现实!
晋武帝司马炎于太熙元年(即公元290年)四月去世。接任帝位的是其二子——司马衷,即晋惠帝。
晋惠帝在历史上素以愚蠢著称。后人更称其为“白痴皇帝”。史书中记载着这么一件事:说当时天下荒乱,老百姓吃不上饭,饿死了许多人。有人把这个事情告诉晋惠帝,晋惠帝说:“何不食肉糜?”(《晋书·惠帝纪》)“肉糜”即煮烂成糊状的碎肉。晋惠帝的意思是“百姓既然吃不上饭,那他们为什么不去吃肉糜呢?”可是,在当时的背景之下,百姓连米饭都没的吃,又哪来的肉糜吃呢?后人以此事为理由,极力称晋惠帝之“不慧”、之“白痴蠢钝”。
晋惠帝确是昏庸的。其无作为的主要因素有两个:一、自身缺乏雄才大略;二、大权旁落,政不己出。就连他的帝位也是靠野心家们的幕后操控所得到的。晋惠帝无统驭群下之才,其皇后贾氏却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。贾氏与大臣杨骏的不和招致了空前的大内斗。“八王之乱”拉开序幕。(八王之乱的来龙去脉可参看清朝赵翼的《廿二史札记·卷八·八王之乱》)。
当时,刘渊被授以匈奴北部都尉之职,史称“渊轻财好施,倾心接物,五部豪杰、幽冀名儒多往归之”。(《资治通鉴·晋纪四》)
而时之天下,已经开向大混乱的局面发展,各路群雄并起:北地有郝散、郝度元兄弟;秦、雍一带有齐万年;李雄占据益州;张昌举兵义阳……天下汹汹,寇盗蜂起。刘渊的从祖右贤王·刘宣召集族人,认为此时正是称霸的时候。刘渊“英武超世”,“天苟不欲兴匈奴,必不虚生此人也!”(《资治通鉴·晋纪七》)于是,刘宣及其族人密谋推刘渊为大单于。刘渊当时人在邺城,而邺城则是由成都王·司马颖镇守的。刘宣等人派呼延攸前往邺城,告诉刘渊他们的计划。刘渊得知消息后,打算离开邺城,就跟司马颖说他要回去奔丧。可这一请求遭到了司马颖的拒绝。于是,刘渊只好先让呼延攸回去,“告宣等招集五部,引会宜阳杂胡,声言应颖,实背之也。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
不久后,王浚及东嬴公·司马腾起兵进攻司马颖,刘渊向司马颖献策道:“今二镇跋扈,众余十万,恐非宿卫及近都士庶所能御之,请为殿下还说五部,以赴国难。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刘渊所想的,依旧是返回故地,与刘宣等人汇合。司马颖起初还有疑虑,认为就算能发五部之众,也未必可挡鲜卑、乌丸之劲骑(王浚所率)。司马颖打算“奉乘舆还洛阳,避其锋锐,徐传檄天下,以逆顺制之。君意何如?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若依司马颖这条方针,则刘渊将无法实现其野心,所以刘渊劝道:“殿下武皇帝之子,有殊勋于王室,威恩光洽,四海钦风,孰不思为殿下没命投躯者哉,何难发之有乎!王浚竖子,东嬴疏属,岂能与殿下争衡邪!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一方面极力抬高司马颖的地位,一方面认为此时不能示弱于人,此事应当速办:“殿下一发鄴宫,示弱于人,洛阳可复至乎?纵达洛阳,威权不复在殿下也。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进而为了使司马颖放心,刘渊夸下海口道:“当为殿下以二部摧东嬴,三部枭王浚,二竖之首可指日而悬矣。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听了这一番话,司马颖非常高兴,于是便拜刘渊为北单于、参丞相军事。
困龙入海,岂可复制?刘渊回到左国城(今山西省方山县境内),接受了刘宣等人所上的大单于之号。短短“二旬之间,众已五万”。刘渊将都城定在离石。
不久后,王浚的人马打败司马颖,司马颖“挟天子南奔洛阳”。刘渊闻知此事,说道:“颖不用吾言,逆自奔溃,真奴才也。然吾与其有言矣,不可不救。”(《晋书·载记第一》)刘渊此时是想去帮司马颖一把的,可刘宣劝住了他,对他说道:“晋人奴隶御我,今其骨肉相残,是天弃彼而使我复呼韩邪之业也。鲜卑、乌桓,我之气类,可以为援,奈何击之!”(《资治通鉴·晋纪七》)刘宣是说天厌晋室,应当与之划清界限。此时是复兴大业的时候,应和鲜卑、乌桓搞好关系,怎么可以去攻击人家呢?刘渊听了此话,觉得很有道理,说道:“善!大丈夫当为汉高、魏武,呼韩邪何足效哉!”(《资治通鉴·晋纪七》)
于是乎,刘渊将都城迁于左国城。他以当年匈奴与汉室曾约为兄弟,“兄亡弟绍”,所以建国号曰“汉”。刘宣等人上尊号,请刘渊称帝,刘渊说道:“今四方未定,且可依高祖称汉王。”(《资治通鉴·晋纪七》)于是即汉王位,改元元熙,并追尊安乐公刘禅为孝怀皇帝(借尸还魂之计)。就这样,十六国之中第一个政权建立了。此时乃是公元304年。
现行的高等院校教科书《中国古代史》中,以淝水之战为分界点,将十六国分为两个时期(《中国古代史·第九章·第三节》)。而钱穆先生则将十六国分为五个时期,即:一、晋、赵、蜀三国鼎立期;二、第一次燕、秦分据期;三、苻秦全盛期;四、第二次燕、秦对峙期;五、刘裕灭秦后之北方三国(《国史大纲·第四编·第十五章》)。我个人更倾向于钱穆先生的分法,更细节、更明了。而这一篇所讲到的刘渊建立“汉“政权,正处于十六国历史的开始阶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