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朝皇帝说满语还是汉语|清朝皇帝说满语还是汉语?哪个清朝皇帝说汉语说的好?.清帝是否如清宫戏中那样说汉语?清室的满语水平如何?汉语是如何进入清室的?皇帝又是如何看待满汉两语的?
谁是当今中国荧幕出镜率最高的少数民族?毫无疑问是满族。除了长期占据电视屏幕的列祖列宗,1990年代后大量冒出的爱新觉罗后裔,也足以让不屑、骄傲、忧伤等多种情绪在他们心中同时翻涌。不过,与母语的疏离不免让他们略感尴尬——满语作为一门基本失去交流作用的死语言,除黑龙江个别地区外,现在绝大多数满族人都对其非常陌生。
一种流传于互联网多年的说法或许会给他们少许安慰——乾隆之后的旗人已全盘汉化,连皇帝自己都不太讲满语了。这在末代皇帝溥仪身上似乎得到了证实。他在《我的前半生》中说道:“我的学业成绩最糟的,要数我的满文。学了许多年,只学了一个字,这就是每当满族大臣……跪在地上用满族语说了照例一句请安的话之后,我必须回答的那个:‘伊立(起来)!’”
▍溥仪英文练习册,英文单词的读音均用满文字母标记
溥仪是不是代表了列祖列宗的水平?清朝皇帝真的忘了自己的母语吗?
清朝皇帝会不会满语
上述说法并不符合清朝皇子教育模式。据《清宫上书房和皇子读书》,满清皇子、皇孙们每日寅时(凌晨3-5点)到上书房,虽严寒酷暑不辍,先学习满洲、蒙古文字等,然后学习汉文。师傅往往在卯时(5-7点)教课,一般到午时方散,甚至会到未正二刻或申时。
不光如此,皇子们的假期也少得可怜,据郭松义先生《清代皇子的教养和分封》,清朝皇子们每年只有元旦、端午、中秋、皇帝“万寿”和本人生日可以免去课读,除夕提前散学,再无其他假日。
上课的严格程度也令人咋舌:“读书者每日至下屋歇息不过一二次,每次不过一刻,仍须师傅准去始去”。读书空隙也可讲书或讨论掌故,但“不准常至下屋及出院闲走”,“应罚书、罚字惟师傅命是听,亦有罚下榻立读者”。皇子的侍候人役只准“在窗外或明间听差”。各处太监也“无敢在窗外行走者”,否则便要受到“惩办”。
此外,皇子典学并无年龄限制。有些皇子“虽婚娶封爵”,仍然得去上书房“读书不辍”。这样系统的教育下,课表中安排的满、蒙、汉三种语言,皇帝自然通晓。尤其是作为“国语”的满语,历任皇帝都尤为重视。
▍康熙读书图。清代多位皇帝文化修养较高
一直到清末,皇族的课程也没有改变,满语水平自然差不到哪里去。例如同治帝的汉文老师翁同龢就曾留下记录,同治“午初来,满书甚好,而汉书则有毫无神采,且多嘻笑,真是无可如何,申初多退。”
同为翁同龢学生的光绪帝也不例外,光绪即位的第二年,翁同龢写道:“……臣龢引袖书四字讫,伯王等以清字条子授,一字。上略观即应声曰阿,满洲字头第一字。”
不太懂满语的皇族也有。典型就是慈禧太后,光绪朝曾下旨要求内外奏章凡只用满文的皆改为满汉对照,可见慈禧的满文水平不足以阅读奏折,大概只能批复“Elhe(安)”之类的固定公文用语。
▍慈禧满文批复请安摺图例,朱笔为满文“Elhe(安)”字
既然满语学习的传统一直未断,为何溥仪的满文这么差?
溥仪毕竟只做了三年真皇帝,帝制风雨飘摇之际,他所接受的教育自然与列祖列宗有很大差距。况且,虽是历任皇帝中母语最差的一位,但他自陈“连字母也没学会”也不是事实——上文溥仪的英文练习册照片清楚显示,他曾用满文字母标记英文单词读音,类似汉族学生给bus注音为“爸死”。
王庆祥在《溥仪交往录》中也描述过末代皇帝的满文水平:“起初溥仪的满文成绩较差,随着年岁渐长也不断进步,逐渐不但能用满文说日常用语,而且还能写得不坏了。经过大约4年多的学习,溥仪已能阅读《圣谕广训》、《满洲孝经》等满文书籍了。”
值得一提的是,溥仪刻意贬低自己的满文水平,除了清朝灭亡后的社会压力外,也可能因为他确实不喜欢母语。满文教师伊克坦去世后,他甚至宣布“以后要把英文作为满清宫廷的第二语言”,从根本上改变宫廷内部的语言政策。
清朝皇帝的汉语水平如何
满文没问题,那皇帝的汉语水平又如何?在写诗数量超过全唐诗的乾隆之前,帝王们到底对汉语熟不熟悉?
一般来说,对一门语言的掌握程度可分为两个阶段:一是口头上的无障碍交流;二是语言熟练度达到同时代知识分子平均水平。清初的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没有迈过基本的语言门槛,日本学者平田昌司在《清代鸿胪寺正音考》引用藤本幸夫的研究,指出努尔哈赤跟通汉语的朝鲜俘虏谈话时全靠汉语翻译。
太宗皇太极时满人开始启用汉官,但汉族大臣日常对太宗奏事交流,如用汉语表达,太宗理解起来依然非常困难。宁完我《请变通大明会典设六部通事奏》就言明了这一点,其中说道:“臣又想六部汉官开口就推说不会金话……汗之左右,亦该常存两个好通事,若有汉官进见,以便问难,觇其才调。不然同于木石,何以知他好歹……”
由此可见彼时皇太极的汉语能力是极为有限的,需要依靠翻译(通事)才能与不通“金话”(即满语)的汉官交流。
直到清世祖顺治,皇帝渐习汉俗,才基本实现与汉族大臣口头无障碍交流。顺治不但能使用汉语,而且对汉语本身也有一定了解——《弘觉忞禅师北游集》一书中,说到禅师见到顺治时的一段对话:“上一日持一韵本示师曰:‘此词曲家所用之韵,与沈约诗韵大不相同。’……上曰:‘北京说话独遗入声韵。盖凡遇入声字眼,皆翻作平上去声耳。’……”
可见,顺治皇帝不但能看出诗韵和曲韵的不同,并且知晓北京话当时入声已经消失。其汉语水平和努尔哈赤与皇太极已不能同日而语。事实上,顺治皇帝语言能力相当出众:当时许多大臣只懂自己的母语,顺治帝召见大臣时,只好见机行事,见满臣说满语,见汉臣说汉语,见蒙古人说蒙古语。
遗憾的是,顺治汉语书面阅读能力仍然不强,《顺治实录》记载“皇上博览群书。内院诸臣、繙译不给。”爱读书到了翻译跟不上的程度,可见离开满文辅助皇帝读书尚不顺。负责翻译工作的“启心郎 (mujilen bahabukū)”职称还是存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。
到了康熙,皇族教育模式逐渐成熟,已经是二代移民的康熙皇帝汉语水平才开始突飞猛进。《庭训格言》记载,康熙“八岁登极,即知黾勉学问,彼时叫我句读者,有张、林二内侍,俱系明时多读书人,其教书惟以经书为要,至于诗文,则在所后。”与其父祖自然不可同日而语。
康熙早期的满大臣,无论在公务还是生活中,大多数还是以满语为主要语言的。如上面这幅康熙时期的画像,左侧题字亦是只有满文
伴随皇帝和旗人汉语水平的提高。专业翻译启心郎们也完成了历史使命——顺治十五年裁撤各部院启心郎,康熙十二年裁撤宗人府内启心郎。康熙以后的清朝历代皇帝汉语水平都相当好。
清朝皇帝怎么看待满语
皇帝们汉语越来越好的同时,他们时刻也没放松满语。满人建国日久,母语的使用范围越来越缩减,不少旗人开始汉化,自然引起朝廷警惕。从清中期开始,旗人御前奏事、请安、谢恩、报履历按照规定必须使用满语——这一制度也一直维持到了清末。
普通旗人官员侍卫尚且如此,宗室王公的要求则更加严格。自乾隆起,宗室袭爵都需要“考封”——有爵位的宗室除了继承者以外,其他兄弟都要参加考试,考试成绩决定他们能继承什么爵位。考试内容主要是翻译、马箭、步箭,翻译即为满文。所以到了清末,可能反而是有爵位的宗室旗人满文水平好于其他人等。
对于学不好满语的旗人,皇帝往往会直接批评,如顺治帝就撂过“年久无成者,决不轻贷”的狠话。顺治十一年,下令旗人不准学习汉文原版著作,只许看满文翻译本。康熙同样居安思危,他曾对侍臣说:“此时满洲,朕不虚其不知满语,但恐后生子弟渐习汉语,竞忘满语,亦未可知。雍正帝也批评侍卫“弃其应习之清语,反以汉语互相戏谑,甚属不合”。
康熙四十七年翻译的《金瓶梅》,除人名与地名外,也是全部用满文书写,无一汉字
可能最令人意外的是,著名的汉语爱好者乾隆却在维护母语上表现的最为强硬,甚至停办了宗学汉语。为强调满语的重要性,他发布过多条谕旨,如乾隆四年要求各部院不准偷懒,档册中满汉文都必须写全,乾隆七年时又说:“满洲人等……凡遇行走齐集处,大臣、侍卫、官员,以及兵丁,俱著清语。”
乾隆以后这一态度仍得以延续。嘉庆五年的上谕要求“各省驻防人等若专务此而废弃清语骑射,即停止此例,不准考试。”道光也曾下旨“清语、骑射系满洲根本,人各应习。各省驻防人等原由京城分拨满洲,非绿营可比,亦应一体学习清语。”咸丰二年,又有“八旗人员骑射、清文是其本务,即使于清文义理不能精通,亦岂有不晓清语、不识清字,遂得自命为旗人之理?”的训诫。
光绪也曾经做过把不会满语满文的旗人大臣罢职撵回去读书这种事。据《光绪朝实录》记载,光绪二十年正月,德宗上谕:“本日召见委散秩大臣兴泰,奏对谢恩,清语甚属生疏。经朕询问,据称未经学习清语。兴泰著开去委散秩大臣,回旗读书。”可见直至清末,皇帝对于满语的使用还是一样有严格要求的。
除了面见皇帝时规定必须使用满语以外,清宫中还有一些场合如堂子祭祀时,萨满也必须说满语。清末时皇帝与侍卫的对话,有些也为满语。如苏勋丞在口述历史《我所见到的慈禧和光绪》中,就言及光绪用满语指挥侍卫快点走:“……30里路,一个钟头跑到,把跟随的兵士跑得汗如雨淌,光绪还嫌不快,手拍轿窗,一个劲地催:‘加步!加步!伊里加步!’”(即满语 yabu, yabu, ili yabu——“走!走!停,走!”之意)
许多政府公文也要使用满文书写,如奏折、上谕和各部档册。条约也多数以满文为准——早期如尼布楚条约,原本没有汉文,只有满文、拉丁文和俄文的版本,到清末时的天津条约、北京条约,原文也一样注明了以满文本为准的字样。直到1901年的辛丑条约,才彻底没有了满文的位置。很大程度上,这也是因为慈禧太后长期垂帘听政,而她又几乎完全不懂满语文的缘故。
尼布楚条约满文本原文书影。此处意为:“……也依此写成中国之文本(注:此处意为满文本)、俄国之文本、拉丁文本,刻于两国边界处石碑上,作为永久的标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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